青青石板路□  李向明

2024年12月07日 西江日报

  在西江和贺江的交界处,高高的广信塔下,曾经的两广首府,也是粤语的发源地,岭南的水上丝绸之路,就是我的故乡所在。准确地来说,我没出娘胎就随父母离开了,并非在此地出生,只是少年时常回故乡玩耍,成人以后每年的清明回去祭祖,或者红白喜事什么的,也都回去。在心里,故乡是渐渐的远去……在心里,故乡是渐渐的接近……

  在常回去的故居前面,有一条用花岗岩长条铺成的石板路,大家都叫石街。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筑成的,反正老人说,很早以前就有,都是一块块长约米半宽约七八十厘米的花岗岩,两边再培上土,就成了一条约宽有一米多的石街,就像现在的绿道。石街好长,从门前过一直通到古城,石街经历了风风雨雨,也只是让人们的脚板磨得更透彻而已,即使在今天,这条石街依旧在,只是走的人少了,两边篱篱的青草簇拥着那已显旧的石板,芳草菲菲犹说岁月过往……

  蓦然看见,那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,一个少年在长长的石板路上追着飞舞的红蜻蜓,红红的霞光炫目成一个金色光环,充满着成长希望的少年追逐着蜻蜓,追逐着太阳。那个少年就是我,我到今天才知道,人生的石板路好远好远哟……人生就是夸父追日,最累,也要追逐下去的。

  石板路最好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,我和小伙伴们用路边柳叶编成伪装,便躲进了路旁,本来喧哗的小道一下变得空空荡荡了,却有一些小伙伴,头和身是藏好了,却不觉意露出光光的双脚,很快就被捉获了,我和一位表兄却喜欢藏到一棵高高的含笑花树上,那浓密的树梢将我们遮掩得严严实实的。当年的淡淡的含笑花香,到了今天却回味无穷。后来,这位表兄长大后跟随副省长做秘书。当我们在树上嘲笑哪些小伙伴找不到我们时,又有谁能想到这人生的变幻和造化呢。

  每年的西江洪水是会淹掉这条石板路的。当洪水退去后,路两边那些低洼之处却成了我们欢乐的天地。随洪水冲进来的鱼儿很多都没有退去,太阳是火火的,会将你的皮肤晒得像青铜,但小伙伴们却只管瞪大了眼睛,看那水田处会突然拱起一道白浪,好大的一条鱼儿,所有的人不顾一切冲进了水里,那条扑腾的鲤鱼很快就落入了我们的小手,这样的围歼战起码要十多天。说真的,那时的水里生物好像永远都捉不完,只要有水的地方,小鱼小虾,泥鳅黄鳝的,够小伙伴们鼓捣半天的了,将水放回去后,明天还是那个地方,那些小动物还是有的。不像现在,水下好像什么也不会生长,儿子只能在网上的农庄去捉小鱼小虾。

  故乡的人称我母亲为“六姑娘”,因她是兄妹排行第六,也有对唯一一个出外读书的女孩的尊敬,我自然就被称为六姑娘的儿子了。当春节来临时,小伙伴们总是盼望着那条石板路上快快出现六姑娘的身影,自然我是跟着母亲回来,我会带回许多烟花爆竹。当除夕夜色降临,那条石板路便成了楚河汉界。小伙伴们砍一些竹子,架成一支支小火箭似,以烟花爆竹对射,一时间,青青的石板路上被五彩的焰火照得通明清透,小伙伴们便开始在石板路追逐,从这头到那头的,让欢乐在这夜色中不断地荡漾,荡漾……

  每一年清明,我还会从石板路回到故乡。站在先人面前,仿佛在与远古对话,一杯酒,二支腊,三炷香,人生在俗世前,是漫漫遥长,而在宇宙间就是匆匆飘过,时光匆匆,生命无常,面对列祖列宗,有太多的话要讲,有太多的情要诉,无奈在这万物争春的季节里,天地一片寂静,只能是思念的心,平添一缕哀思:我是谁?从何而来?将归何处?人间最美四月天,注定是一个灿烂的季节,沿祖宗的来路,我们也必将踏上祖宗的归途,生命总是脆弱的,如鲜花般艳放塮去,如流星般耀目流曳,人之宇宙一刹,唯铭刻在这四月的清明路上。生于星辰,归于宇宙,或许这样之说太过伟大,但就算是最普通的我们其实也是茫茫宇宙的一片子,生于星辰,归于宇宙!

  在某年的元宵晚会上,亚朵的一首“採槟榔”,突然明白人生的许多东西,就是每个人心底的埋藏。或许我老了,或许是什么让我心底的那个埋藏又清晰起来了,今天那边石板路已没什么人走了,青青野草已淹没了来时路径,很快这条青青的石板路就会消失了,在我们的世界里,有很多东西在渐渐地消失,又有很多东西在慢慢地经历,那落霞满天的青青石板路在我梦里,犹然延伸,延伸……

  青石板,芳草长,广信塔下是吾乡。岁月沧桑,经远流长,小小村庄,留记忆精细绵长,我不生在此,不长此,但注定祖宗的烙印无法抹去,一年一度的回望顾盼,梦绕故乡!

  掬一勺贺江水,溶西江浪奔!

西江日报A04A04青青石板路□  李向明 2024-12-07 2 2024年12月07日 星期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