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看到了风□ 韦石明

2025年08月09日 西江日报

  家乡的喜鹊,把窝搭在高树旁出的枝丫上。

  风来,树枝摇摇欲坠。

  鹊巢虽上下左右飘忽,却稳若磐石。

  一家几口,有事无事地“喳喳喳”地高叫一番,了无牵挂。

  小时候,我想掏鸟窝,可爬到半树就只能望鹊兴叹。

  喜鹊,在摇摇晃晃中安稳度日。

  父亲有一支老式的气枪。

  我曾偷偷地拿枪,充弹,压气,举起,有模有样地瞄准鹊巢。

  一声响。风却调皮地改变枪弹的路线。

  父亲笑着告诉我,你看不到风的。

  有时候,人不能理解某些事理的存在。

  看不到风动的天空,太大。人,往往也太不可自量。

  家里起泥房时,贪玩的我爬上土墙,抓不稳而重重摔下,折了手腕。

  外公给我敷草药时说,喜鹊是吉祥物。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它最安全的住所。可对于人来说,最安全的却是最危险的。

  我半信半疑。

  外婆则点燃一支香,插在煮熟的鸡蛋上,连我的衣服放在篮子里。她半跪在袅袅的烟雾里,念念有词。

  然后,她用满是皱纹的手剥开蛋壳,可我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。

  长大后,我才知道那是农村的习俗,叫做“脱魂”。

  至今,我都没读懂从外婆嘴里蹦出来的种种祈祷。

  也许,风太大,听不清楚。也许,外婆的口音与母亲不同,听不明白。

  鸡蛋的味道,很老土。

  外公外婆去世好几十年了。母亲的心也空了几十年。

  每逢路过那片枯黄的甘蔗林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隔着车窗遥望沉睡的外公外婆。

  风很大。甘蔗林沙沙作响。

  年迈的母亲,始终以一个孩子的身份眺望她近在咫尺的家。

  尽管,她并不孤独。

  不知何时,风把喜鹊吹走了。从此,“喳喳喳”快速而平缓的叫声便销声匿迹。

  那窝喜鹊举家别处,落户他方。

  唯有如风一样的呼唤,把童年的墙皮剥出一痕平平仄仄深深浅浅的记忆。

  再后来,父亲也走了。

  气枪,生锈,消逝。

  风行的日子里,我常常听到脚印独自哭泣的声音。

  那一定是起风了。

  很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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